午后的游人特別多,在人潮中爭取時間和空間,僅是為了拍一張人在現場的照片。名聞遐邇的天安門廣場,游人如織的擠迫洶涌境況沒有因為寒冷的深秋而減少。
多次旅游北京,天安門非陌生地,此次留宿的酒店恰在附近,喝過午茶,從王府井緩緩踱步,踅左朝天安門方向行去。
寬闊的東長安街,大道車流不斷,行人躦過地下隧道,才能通往對面。我們在這一邊散步,人行道旁一排排大樹,常綠喬木之外,更有耀眼奪目,閃爍黃金光彩的銀杏樹。
因這金黃的大樹,北京朋友說因由“北京的秋天被譽為‘金秋季節’。”
之前多次赴京沒用心留意,不曾見金秋的澄麗璀璨,初遇被大自然彩上黃金顏色的大樹,驚訝程度太大,“是真的樹嗎?”竟沖口而出。
誤認是為了迎接圣誕佳節,花時費神制作出來的人工效果。朋友忍不住笑意:“當然是真的。”我忍不住伸手去摸觸大自然的奇跡,細細觀賞,不舍離開。
站得太久,北京友人詫異:“怎么啦?”
“我們那邊沒有呢!”這秋日的邂逅,讓人想把整棵染上秋天顏色的銀杏樹,移到自家庭院里去,從此以后家中的秋天花園,連莫內也要羨慕的呀!
滿街漂亮的大樹不只銀杏、還有槐樹、松樹、柏樹、樟樹、楓樹、柳樹……深淺濃淡的紅黃褐綠,豐富多姿的色彩讓人忘記那幾天在北京究竟走了多遠的路,到底走了多長的時間。
徜徉在古老的城市,歷史的滄桑和厚重,令人心里沉重,不堪負荷,幸好有賞心悅目的大自然景象,豐裕人的心靈,安慰人的精神。
暮色已四合,漫步仍繼續。風衣外套一件一件往身上披搭,氣溫太低,溫暖緊要,顧不得顏色搭配之重要。秋天游北京多在早秋時分,不曾感受過深秋北京刮風的寒冷經驗。
最難忘的刮風記憶,是20年前到廈門大學學習時。在僑生宿舍蔡清潔樓聽到“蓬蓬蓬”,“呼呼呼”,因是異地,頓時驚慌失措,到處尋覓聲音的來處,后來導師朱教授失笑:那是海風的聲音。
風有聲音,并且不似花開那般要人非常用心才聽得見。廈門的風,無須側耳,時刻仿佛都在高聲嚷嚷“我來了我來了!”氣勢雖壯,吹拂到身上不寒不凍,僅帶著不已的喧嘩,卻是這份豪邁爽朗的風情,在離別20年后仍叫記憶深刻。
那樣豪情壯闊的風,某日又在西班牙重逢。巴塞羅訥的海岸泊滿游艇和風帆,打算和整排白色的風帆合影,高聲吶喊的風喚得人心飛揚,后來看照片,一頭飛舞的亂發,黑眼鏡且遮去半張臉孔,竟看不出相中人長什么樣子?只有西班牙“潑拉潑拉”的海風在照片里繼續晃蕩回旋,是否嘗試在挽留旅人的腳步?
季節無論如何不為人停留。春天在溫哥華街頭,喝了咖啡出門,風微微吹拂,咖啡廳門口那棵樹,白色的花在枝頭顫抖。稍帶寒意的春風不停吹掠,不斷隨風搖晃的花堅持不落下來。吃驚地停駐腳步,鐘見我昂望,也看一眼,說“廣玉蘭,這里叫Magnolia,中國很多。”
尋花到南京,號稱火爐的京城,在5月的熱天,處處見廣玉蘭像樹上的荷花開得正盛,卻不見風吹枝頭白花的景色。南京一轉,到了河西走廊,在甘肅、新疆走著走著,無意中行到陽關。站在滿是風沙的荒原上,隱約聽到有人拉二胡。模模糊糊的依嗚依嗚,馬尾制作的弓一下拉一下推,拉扯的是傾聽二胡樂聲的人的心。矗立在沙原上的石碑,鐫刻“陽關故址”四字。書法具北魏風格,渾厚圓潤,平和穩健,毫無離別的蒼涼哀怨。送別的人來到這里,幾人能似寫字者心平氣和若此?沉穩的筆法是否足以安慰別離的傷感?二胡樂聲在沙原里若有似無。極目遠眺抬頭近望,近處遠處全是一片寬廣遼闊的漫漫黃沙,寂靜無人,只有狂風在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