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他是長沙縣高考理科狀元;1996年,他是清華大學優秀畢業生;2000年,他是廣州外企的高薪白領……現在,他是長沙馬王堆陶瓷市場的一名普通保安,他叫張曉勇。在理想磨滅之后,他選擇了盡孝床前。有人為他感到可惜:“照顧父母也可以從事更能發揮才智的工作。不是保安工作不好,只是感覺他可以學以致用,干出一番事業。”
高考狀元、清華大學畢業、外企白領,當這些身份信息疊加在一起,確實容易給人許多的聯想與艷羨。不過,張曉勇最后的選擇是一名保安,于是,一次正常的職業選擇行為,就成了新聞事件,備受社會各界關注。
古人云,“百善孝為先”。能在父母身邊盡孝,也未必不是值得敬重的選擇。但考量張曉勇的人生軌跡,恐怕也不能說是為了盡孝而犧牲了大好前程。從外企白領到地產公司,再到小區保安,與其說是高材生在選擇命運,不如說是命運無時無刻不在對高材生的能力與際遇做出殘酷的選擇。我們無法抹殺張曉勇的人性之善,但也沒必要為了放大這種“善”而刻意扭曲其價值選擇的真實軌跡。說得更直白一點,如果張曉勇當年在外企能實現他的“研發夢”,還會有今天的“高材生保安”嗎?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無可復制的故事,高材生的人生也未必就不能平鋪直敘。往深處說,這不是缺憾,恰恰是進步。開放而多元的人生通道,不會為你安排按部就班的生活,能力與學歷、常識與素養、情商與實踐,都可能隨時跳出來考驗你、折騰你———至于紙面上的分數,固然有“成王敗寇”的邏輯,但終究不再是人生的“最后一役”。從這個意義上說,高材生也有“非高材生”般的命運,誰說不是這個時代在理性地向前發展呢?
真正值得思考的,倒是下面三個層面的內容:一是我們害怕代際固化,卻又見不得“例外”的人生,這算不算葉公好龍?比質疑“高材生當保安”更值得警惕的,是對一切領域里“龍生龍鳳生鳳”的盲目認可。冠軍也可能淪為乞丐,高材生也會有不風光的命運,官員子女也會淪為階下囚……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二者,大家都希望職業平等,但在骨子里,輿論的價值天平上還是會將職業分為三六九等。這當然不能怪民眾市儈的眼睛,而是不少勞動要素集中的職業,沒能收獲對等的尊嚴與幸福。勞動力價值被低估、勞動保障權益被虛置,保安才會在公眾認知中有不光鮮的色彩。三是社會對“成功”的定義仍然是片面而單維的。薪資福利固然對應著某種生存能力,但一些人安于淡然、甘守平靜的生活,也不能說是失敗的事情吧?只有看得起每個大寫的“人”,階層與階層之間、群體與群體之間,才不會有那么多的對立與成見。
在“高材生”們大多光鮮亮麗的時候,理解“張曉勇們”的尋常幸福,也許才是一個真正多元社會的美好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