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至安康之間有座小城,舊時稱安業,現稱鎮安。三城都有安字,就有了一個共同祈愿,便是平安,此為“來安去安,小城鎮安”之來由也。“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無半里平,宜是老禪遙指處,只堪圖畫不堪行。”唐代賈島筆下的鎮安,也只可欣賞,而不宜居。先祖歷千年苦熬,至二百余年前,依舊窮山惡水,道途阻塞,天災匪患,民不聊生,全縣亦不足數千人口。如今的鎮安,是西安的后花園,民富縣強,交通四通八達,樓群鱗次櫛比,鄉村富裕宜居,山清水秀,阡陌縱橫,百業興旺,外地游客涌來,誤以為入了仙境呢。
鎮安山水
鎮安的山可分三大山系:東部光斗山,沿胡家嶺、玉皇頂、分水嶺、東嶺至北陽山,屬北陽山系;中部迷魂陣,沿風包嶺、耳朳溝、黃龍寨、王家嶺至大安嶺,稱大安嶺山系,此為乾佑河與旬河分水嶺;西部鷹嘴石,自西向東南展伸,沿西光斗山、延長嶺、大樹埡、五堂山、發饃堡至朝陽山,稱朝陽山系,此為達仁河與旬河分水嶺。如再細分,可分為十二大山系,即光斗山、迷魂陣、鷹嘴石、塔云山、海棠山、五龍山、香爐山、古道嶺、北陽山、戴家嶺、都家山和雞上架。如此層巒疊嶂,蒼莽盤旋,構成了鎮安完整的山。
光斗山為鎮柞兩縣分界嶺。迷魂陣在云蓋寺境內,因林深樹密,入山即迷路而得名。鷹嘴石為木王主峰,山清水秀,百鳥齊鳴,十里杜鵑尤為壯觀。塔云山原名塔兒山,后由晏安瀾改為今名。因主峰高聳入云,山形似塔而得名。《重修鎮安縣志》載:“山巔廟數十間,明萬歷丁酉年創修,殿堂樓閣至今猶昔,視為仙境”。塔云山乃道教名山,道觀建于如劍似筍的山尖之上,四根石柱鑲于懸崖,屹立千年而不倒,蔚為奇觀。今斥巨資予以重點開發,舊貌換新顏,深得游客喜愛,年游客數千萬人次,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據說賈平凹的《野山》取材于塔云山,拍攝《雞窩洼人家》又取景于米糧川。海棠山有九十九座山峰,狀如蓮房吐子。山頂有海棠庵,現僅存遺址。山間有玉皇洞,險峻寬闊,昔時兵燹,民藏匿洞中。登臨海棠山,觀云霧,看日出,俯瞰縣城全貌,乃攝影者之樂事。五龍山因有五山朝拱,形似五龍而名。香爐山更因唐太宗詩句“東望香爐山,西望瀑布水,飛流三千丈,崩摧數十里”而流傳千古。古道嶺山勢南緩北峻,乾佑河縈繞南下,嶺脊乃鎮柞縣界,山間建有古棧道,為旅游勝境。北陽山為喀斯特地貌,山內石筍林立、溶洞密布,山頂處有萬畝草甸,牛羊成群,藍天,白云,青草,黃牛,構成一幅完美的穆斯林風情畫。相傳張子房隱居北陽山,留下無數美麗傳說,現尚存子房廟、子房洞、逍遙寺等遺址。戴家嶺逾嶺即界河,乃鎮安、山陽分界處。都家山在縣城后北坡,望若列屏,形勢嵯峨。東有藥王廟,明嘉靖年建,其遺碑稱“昔有都姓隱于此,故名”。雞上架前臨乾佑河,昔有碥路,古棧道遺跡依稀可尋,自古為鹽道要沖,山勢陡峻,人馬難行。今西康鐵路、包茂高速、211國道貫穿南北,天塹變通途。
九山半水半分田,鎮安的水顯然是少了些,但域內也河谷密布、山水縱橫。每一座山都領養了一條小河,每一條河流又領養了一河兩岸的山民。
鎮安水系分為三條:旬河、乾佑河、滑水河。旬河發源于寧陜,一路吸納百川,逶迤婉轉奔流數百公里,于旬陽太極城注入漢江,旬河乃漢江中游最大支流。乾佑河發源于柞水縣黃花嶺,為鎮安第二大河流,流經旬陽市小河鎮兩河口注入旬河,縣河、冷水河乃乾佑河支流,達仁河、乾佑河均為旬河支流。旬河、乾佑河由北向南流,唯滑水河向東流,經山陽、鄖西而注入漢江。
令人驚奇的是,鎮安竟有一條河叫小人河,感覺河名頗有意思,細想,應該是對應達仁河而得名吧,那么達仁河是否也可叫大人河?更令人奇怪的是,小人河發源于木王山,大約流經百公里,在柴坪境內注入旬河。該流域內,竟有地名叫紫金城和小紫金城,還有一處叫酸菜缸。緣何如此命名,不知城有無城、缸有無缸?因未去過,均不得而知。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凡有河流,雨水沖刷日久,必積土成川,成為一方人賴以生存的根本。旬河流域便有東川、西川,冷水河流域有程家川、張家川,滑水河有米糧川,茅坪境內還有曹家川。大者數千畝,小者數百畝,大大小小數百個平川,竟有百萬余畝好田好地,養活了三十萬鎮安人民。
程家川嶺溝產紅米,蒸米飯、煮稀飯,香甜可口,米香濃郁,相傳數百年來一直作為貢米進獻朝廷,遠近聞名。月河的東川、西川歷來為鎮安的魚米之鄉,有企業投資打造數千畝稻魚基地,秋季栽油菜,提煉精純菜籽油,夏季種水稻,稻田養魚,西川大米香糯可口,西川魚兒鮮嫩肥美,成為鄉村振興一大亮點。
鎮安人惜地,把土地當命根子一樣珍惜。或種米糧,或栽菜蔬,或點瓜種豆,或飼養牲畜,無一荒廢的。閑暇時節,才放下地里的農活,外出打打短工,掙個萬兒八千的回來補貼家用。因為有山有水有地,農村人現如今活得閑適自在。
昔日的綠水青山,現已變成養家糊口的金山銀山了。幾條河流,數十年間建成大大小小電站百余個。特別是旬河梯級開發,成效顯著。又申請國家立項,在月河投資近百億建立抽水蓄能電站,經過建設者們生生不息艱苦奮戰,現已投入運營。滑水河及冷水河兩個大型抽水蓄能電站也正在緊張籌備中。惡水變善水,人們臨水而居,過上了幸福生活。
鎮安古寨
寫鎮安,不能不寫鎮安古寨。
據統計,全縣數百年間累計建古寨以避禍亂者多達200余個。問:何以區區一縣竟有如此多古寨?答曰:皆因地處僻壤,兵患匪亂不絕,不得已而為之也。嘉慶九年,出于鎮壓白蓮教義軍之需要,陜西巡撫陸有仁奏言:“商州、洛南、山陽、鎮安、孝義(今柞水)五處,責成潼商道,務必每邑在各有險可守之處,號召地方自行修筑寨子,堵御要隘,以杜窺伺而避戰亂。”古寨雄踞于關隘峭壁之上,據險以守,以求保一方平安。
鎮安分東鄉、西鄉。以乾佑河為界,河東為東鄉,河西為西鄉。東鄉以鐵米西為主要區域,大坪鎮巖屋村、米糧鎮前灣村和趙灣村,均有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遺址,人類文明歷史悠久,而明初大移民,又大都落戶于大坪、米糧、鐵廠、高峰等鎮。平川多,移民早,人口眾,故富裕者多。僅十多華里的米糧川,沿河兩岸山頭上就有五座寨子。大坪鎮元山村周圍有三座寨子,可謂“一山作屏,三寨拱衛”。七里峽街前東西寨對峙,儼然兩扇大門。關坪河茅坡寨(也叫鳳凰古寨)屹立山頭,雄視群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西鄉以柴達木為主要區域,寨子大都是清朝同治、光緒時期所建,一般規模較小,甚至有三兩戶的家寨,但也有仁邇、龍興、保安、魔王等名寨。
石頭寨石頭墻。鎮安古寨多就地取材,開山取石,修寨砌墻。寨同砦,砦字可能就是指用石頭修建的古寨吧。寨墻高五六米,上有女兒墻、垛口。一般一寨一門,但磨里溝大寨卻有四個寨門。該寨一峰突兀,直插云霄,在四個小梁上各開一門,寓“四龍捧日”之意。
寨名五花八門。有以地名命名,有以方位命名,有以姓氏命名,有以吉詞命名,不一而足。如早陽、月亮、鳳凰、乾坤、天興、興龍、同心等等,僅太平寨就有7處,還有叫蠻王寨、女王寨、響馬寨的。西鄉有6個小寨叫“哦豁寨”,意為寨子離人家近,哦豁一聲即到。
古寨常伴生宗教文化,或建廟,或立碑,或題字,給避難者以精神慰藉。茅坡寨內有廟宇數間,一八旬老尼住持,善男信女者眾。大坪藤花寨廟寨合一,廟貌巍峨,原有碑碣二十余塊,雕工精湛,字體多樣,極具珍藏價值,可惜毀于十年浩劫。現有人集資,將藤花寨修葺一新,重建廟舍數十間,硬化進寨道路兩千余米。
大多山寨均遭遇過戰爭。尤其是清末至民國期間,遭遇起義軍、白狼軍、土匪反復侵擾,大坪葦園鋪古寨被白狼軍破寨后殺死二十余人;靈龍清泥溝被攻破后殺死五十余人。真不敢想象,在那些苦難歲月里,鎮安人到底承受了多少煎熬啊!昔日建寨為保一方平安,如今這些大大小小破敗不堪的古寨,仍屹立于懸崖峭壁之上,徹失庇護功用,卻也不失為一道特殊風景,吸引著遠遠近近游客前來探尋、叩問歷史。
鎮安特產
早在20世紀80年代讀農校時,就見到國家統編教材里赫然寫著鎮安大板栗,遂銘記于心并深愛之。到了鎮安,走到哪兒,都能見到漫山遍野的板栗林。初夏開花,一條條花序宛若風鈴掛于枝上,隨風搖曳著無盡詩意。中秋時節,果苞慢慢張口,露出字字珠璣。撿起來,生吃也甘甜香脆,如燉雞、燉排骨、燜牛肉,更是舌尖上至佳美味。糖炒栗子又是一番風味,甘甜爽口,香味四溢,長安大街上叫賣聲不絕,不吃也讓人饞得口水直流。鎮安大板栗自秦時便為貢品,迄今為止已有兩千余年生產歷史。
栗可入藥,藥食兩用,故稱之為木本糧食。老年人每天早晨吃兩三顆栗子,可以強壯腰膝,延緩衰老,對身體大有好處。蘇東坡有詩曰:“老去身添腰腳病,山翁服栗舊傳方。”
鎮安乃中國板栗之鄉。兩千年來,鎮安人種著板栗,吃著板栗,護著板栗,也為板栗苦過愁過,其中的酸甜苦辣,早已融入栗鄉文化厚重底蘊之中而不可分矣。
吃完燜板栗,若再喝一杯象園茶,自是愜意。三百年前,一劉姓移民在象園村試種成功,遂有了如今數萬畝綠蓬蓬的茶園。清明前后,取一芽二葉為料,或炒、或蒸,揉搓,提香、烘烤,即成茶葉,其外形美觀,嫩綠光潤,肉厚而鮮,香氣清幽。沖泡后,湯色新綠,清澈明亮,葉底柔嫩,栗香味濃,回甘持久,且耐沖泡。象園村又恰好位于茶圣陸羽規劃的八大茶區之內,域內富含硒,更是大大提升了象園茶的品質,象園茶早已成為著名品牌,深受市場歡迎。如今,象園茶已成鎮安人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重要組成,每日早起,必要先飲了茶而后快。
云鎮掛面乃非遺產品。面條需經和面、發酵、搓條、盤條、上桿、發汗、扯面、晾曬等多道工藝純手工制作而成。面條細如發絲,皆為空心。因為面里加了鹽,遂有“掛面不調鹽,有言(鹽)在先”之說。
掛面煮食極為方便,撒點蔥花,加個雞蛋就是完美一餐,老幼皆宜。我曾買了送人,該友不久便打來電話,說太好吃了,還想再要點。
鎮安還產奇石曰丹麻石。其玉石質地,形狀千奇百怪,充滿天然情趣,色澤豐富,花色奇特,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真乃“花如解語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在西安第二屆國際奇石博覽會上,鎮安丹麻石包攬金、銀、銅獎,引起了不小轟動。
鎮安旬河石也頗有名氣,不少藏石愛好者滿河道尋找石頭呢!
鎮安特產很多,比如鎮安臘肉、天麻,請恕不一一介紹了。
特別喜歡《來安去安》這首歌。宛如神曲,一曲聽罷,心兒便柔軟似水了。“金臺密境 鐘鼓聲悠遠/風輕輕吹起了云煙/木王畫境 青山綠水間/走進那片水墨畫卷/云蓋古街 如歌的歲月/戲悠悠唱了千百年/塔云山上 金頂刺青天/家在九山半水間/來時花燈千盞/去時杜鵑滿山/遠方的人呀/無論走多遠/愿來安去安/常念小城鎮安/故鄉的明月啊/陪我到天邊/心歸處就是故鄉/小城鎮安”。鎮安如畫,歷史久遠,人杰地靈,可寫的東西太多,太厚重,遲遲不敢動筆,只怕一寫,就褻瀆了所有美好。來鎮安十余年,早已把鎮安當成了故鄉。心歸處即故鄉,今天還是忍不住動筆,寫下了零碎的鎮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