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芭蕾舞劇《大紅燈籠高高掛》、歌劇《圖蘭朵》之后,著名導演張藝謀再次扛起跨界大旗,而且這次挑戰的是更具傳統、根基更加深厚的京劇。從兩個月前對外宣布執導《天下歸心》以來,張藝謀表現得相當低調,極少出席發布會,更是拒絕了很多家媒體的采訪要求。該劇進入國家大劇院合成后,張藝謀白天拍新電影《歸來》,晚上來到《天下歸心》的現場,依然只字不談,直到該劇演出前第一次聯排時,張藝謀才面對媒體開口。張藝謀的表現可以理解,一個外行,動老祖宗的東西,謹慎是對的,但并不代表保守。帶著尊敬之心,張藝謀在舞臺呈現上做出了一些大膽嘗試,獲得了廣泛認可。昨晚是《天下歸心》首輪演出的最后一場,張藝謀終于道出排演該劇的心路歷程。
記者:在繁忙的導演工作之外,緣何接下《天下歸心》?
張藝謀:我其實長期以來對京劇很有興趣,但是我的興趣真的只是停留在對于京劇的美學和一些傳統元素的認知上,而且都來源于樣板戲,關于傳統老戲,它的變化、它的傳承,我其實所知甚少。但我喜歡看這些東西,我覺得京劇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魅力。它跟中國文化歷史的發展是緊密結合的,你聽那些老戲迷和行里人講他們的故事,真的是跟歷史同步的文化脈絡,很有意思。很早我就說遲早我會導一部京劇,有這個沖動很多年了,這次國家大劇院找到我,看了劇本我覺得這正好是個契機,雖然很忙,但是我還是愿意嘗試,所以有了我們的合作。
記者:接下這部戲后都做了哪些工作?
張藝謀:在接下這部戲之后,我想了很長時間,我的想法是既不能丟掉傳統的東西,又要推陳出新,創意會整整開了八個多月、上百次,反復地推翻方案,最后確定了“一桌二椅”的傳統呈現方式,但是,我要用比較當代的簡約方式呈現出來。我們的團隊非常好,從合成、彩排到最終上舞臺,5個晚上,每一天都大變樣,經過大家的努力,最終最大限度地接近了我們最初的理想,這讓我很感動。
記者:在執導過程中遇到過哪些困難?怎樣解決的?
張藝謀:主要是在舞臺視覺呈現方面,包括多媒體的運用等,一直在嘗試不同的風格。我是電影導演,處理影像是我的強項,但是多媒體用在傳統的戲劇舞臺上,要慎重,不能在舞臺上放電影,不能喧賓奪主,其實這種平衡很難。所以最終我們采取的是一種非常節儉的布景圖案,國畫的簡約幾筆,勾出來一種空靈寫意的感覺。而演員在表演的時候,布景基本是不動的,用電影術語來講,就是一幀,既不破壞整個舞臺,又能夠最大限度地把舞臺空間留給演員。每當我們沒有辦法、不知道怎么把握的時候,我們就借鑒傳統,向傳統靠攏,這是絕對沒錯的。
記者:《天下歸心》滿臺名角兒,如何把握每個人的戲份,與老藝術家合作有什么感受?
張藝謀:首先,《天下歸心》的劇本寫得非常好,除了文辭好,而且生旦凈末丑,每個流派,分配都非常均衡,讓每位藝術家都有杰出的表現,我覺得這是很難實現的,考慮得很完整。其次,我要感謝我們的執行導演陳霖蒼老師,他是京劇世家出身,對于京劇藝術有著深刻的理解和研究,而我只是宏觀地提出一些想法,還需要他們具體地去落實、去實現。
而在排練和演出的過程中,最讓我感動的還是李鳴巖老師、尚長榮老師這樣的老藝術家們。李老師和我母親的年齡差不多大,每一次排練,我都很驚訝,老太太是怎么把這些詞背過的?她很早就已經背熟了,她每一次排練都特別投入,所有跪地、摔跤的動作都是非常認真地完成,看她做動作,我都特別揪心,生怕起不來、有什么閃失。這些老藝術家真的告訴我:先做人,后演戲,就是這個簡單的道理。
記者:跨界執導《天下歸心》有何收獲?
張藝謀:作為一個導演,在一個不熟悉的行當里面進行某種創新,是非常有難度的,可為什么不光是中國,國際上也是風行導演跨界呢?我覺得最大的因素是希望跨界導演在演繹的方法上有改變,也就是俗話講的舞臺呈現上的變化,并不是對歌劇或者京劇本身做什么改變。其實在我以前的電影作品中,一直都有借鑒傳統戲曲的元素,而這次執導京劇讓我對京劇、對傳統戲曲的認識更深,走得更近了。我相信這次經歷會對我以后產生很重要的影響,傳統戲曲的這種非常簡約、典雅和程式化的美會影響我以后的創作,我要更多地向它學習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