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位于大興區的行知學校內,谷孝臣的十幾名學生展示他們的畫作。谷孝臣創立小農工工作室已有7年,義務教打工子弟畫畫。
8月26日,谷孝臣正在指導一名學生用電腦作畫。
谷孝臣(56歲)
社區:大興區黃村鎮辛店村
【德行錄】
從東北老家來到北京的谷孝臣畢業于魯迅美術學院,曾做過設計師,過著一年只有兩個合同也能掙20萬的舒適生活。由于了解到打工子弟升學難、就業早,2007年,他在打工子弟學校行知學校成立小農工工作室,教孩子畫畫的同時也教會他們獨立。7年來,他共教授500名學生,有的成為設計師,還有的考入大學。
位于大興區的行知學校是一所打工子弟學校,校外塵土飛揚,校內只有幾排平房。
8月26日下午3時許,推開平房深處的一扇門,10余個孩子正在屋內安靜作畫。穿著深色上衣,頭發略有些凌亂的谷孝臣穿梭在孩子們中間。四周墻壁上貼滿了畫作,有風景水彩畫,有人物素描,以及色彩鮮艷的卡通畫。
打工子弟學校的老師流動性很大,然而從2005年谷孝臣第一次踏入行知學校的大門后,就再也沒離開過這所學校。
1 學素描
零基礎學生畫作看哭父親
谷孝臣最初是受行知學校校長的邀請,擔任副校長一職。在從事管理學生工作時,他了解到打工子弟升學難、就業早,為了讓學生們擁有一門技術可以改變命運,于是在2007年,他成立了小農工工作室,教學生素描、雕塑、家裝設計等美術技能。
翻開孩子們的畫本,大部分孩子的處女作只能算是涂鴉。素描紙上,粗細不均的鉛筆線條勾出來的“小人”鼻不是鼻,眼不是眼。但越往后翻,畫的色彩越艷麗,筆觸越嫻熟。
谷孝臣說,很多來學畫的孩子都是零基礎、缺乏自信,他就讓孩子們先學素描,對著靜物臨摹出一樣的畫作后,往往會增加自信。
李鳳莉是美術班的第一批學員,最開始,父親知道女兒在學畫,還不用交學費,擔心孩子被騙。在學了一年素描等基礎課之后,李鳳莉用一年半的時間創作了一幅長約6米、高1.3米,反映少數民族生存狀態的工筆畫,畫布上既有云南風景,又有高樓、廠房、吊臂車。
當李鳳莉的爸爸得知這幅需要六個人一起拿著才能撐開的畫作是女兒親手畫出后,激動得哭了。
孩子們的進步打消了家長的疑慮。7年來,小農工美術班的學生從22人增加到103人。畫室面積也從最初孩子們轉不開身的10多平米小屋,逐漸變為45平米。
2 繪長卷
觀察父母賣菜成作畫素材
谷孝臣說,他給孩子們上“大課”以后,會根據每個孩子的興趣愛好和自身特長,設定“一對一”的培養方案,有喜歡攝影的孩子,他就教孩子如何構圖,喜歡動畫的,他就教3D動畫設計。
18歲的學生劉穎從美術班一開班就報名學習,剛開始她是“零基礎”。學畫3個月后,她用國畫顏料畫出校園一角,讓一直不支持她學畫的母親吃了一驚,也激發了她學畫的興趣。
有一次,谷孝臣跟劉穎聊天時得知,她的父母在新發地販賣蔬菜,經常城區、農村來回跑。于是,谷孝臣建議劉穎多觀察身邊的事物,并以此作畫。
在一年半的時間里,劉穎一有空就拿著小本子畫下父母日常生活中接觸的人和物,先把人物畫在小本上,再回學校畫到長卷上。由于畫室窄小,劉穎就把畫紙放在學校的兩張乒乓球臺上作畫,最終完成了一幅長1.2米、高1.9米的長卷。
畫中,一條馬路隔開兩個世界,一邊是高樓大廈,另一邊是鱗次櫛比的低矮平房。穿梭在樓宇間的人微小而模糊,行走在平房邊上的人群熙熙攘攘,600多個人物的表情全是清晰的,劉穎給這幅畫命名為《城鄉接壤》。
“創作這幅畫時我特別不理解老師,當時覺得自己做不到,壓力很大,現在回頭看看,要是當時沒有走這一步,現在也不會成長。”劉穎說,她不僅是完成了一幅畫,還在老師的指導下,知道了什么是立交橋,什么是城市規劃。后來,在一次公益活動中,《城鄉接壤》被拍賣出5000元。
從那以后,劉穎還畫出多幅長卷,在一幅刻畫火車站眾生相的5米長卷中,等待乘車的旅客、小商販、警察、站務人員、倒票的票販子神色各異,惟妙惟肖。這幅長卷全部由學生自己獨立完成,谷孝臣甚至都沒有進行修改。
3 當“老板”
建班級賬戶學生輪流管
除了教孩子們美術技能,谷孝臣還有一個更宏大的目標。谷孝臣說,打工子弟走向社會后,做的經常是技術含量低、工資少的工作。很多時候,社會貼在這些孩子身上的打工子弟標簽,即使接受了教育,也摘不掉。他希望為孩子們注冊一個工作室,讓孩子們自己經營,培養他們獨立生存的意識。
起初,畫室剛起步時,谷孝臣會額外做一些設計工作,掙錢補貼畫室。隨著學生們的畫越來越好,谷孝臣成立了畫室的公共賬戶,讓學生輪流管理。學生們的畫拍賣出去掙到的錢就存入賬戶,買一些紙筆、顏料。劉穎畫的長卷《城鄉接壤》拍賣出的5000元就存在了公共賬戶里。
19歲的張成富剛踏入社會時,曾想接受一份給木板燙花的工作。“他告訴我找到這份工作的時候,我勸他,不能只考慮現在有錢賺,得想到以后如何長遠地發展。”谷孝臣說。如今,張成富在一間包裝設計公司擔任藝術總監助理一職,月薪7000元。
看到學生找到了滿意的工作,谷孝臣非常欣慰。但他也坦言,現在他的生活來源主要是靠以前的積蓄和學校每月2000元的工資,這和以前他當設計師時接兩單就能掙20萬相比,生活質量有所下降,他和以前的朋友圈子也基本上斷了聯系。“關心的東西不一樣了,也難聊到一起去。”谷孝臣說。
對于這種內心的落差,谷孝臣認為現在對打工子弟的教育是他最該做的事。每天早上6點,畫室就開門了,晚上11點時燈也常亮著,谷孝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教孩子畫畫上。連最初認為他只是“玩玩而已”的家人,也沒想到他會一堅持就是七年。
谷孝臣說,“對我來說,掙再多的錢也沒有比讓這些孩子有一個好的發展更有價值,我希望把自己的技術都傳授給他們,讓更多的打工子弟在社會上有好的發展”。
【榜樣說】
衡量人才的標準不應該看他是什么學校畢業,而應看他對社會的貢獻,在美術班里我不光教孩子畫畫,也教他們如何為人處世。我希望我教出的孩子,將來可以成為打工子弟的優秀代表,讓學不起畫畫的窮孩子知道,人人都可學美術。 ——谷孝臣(采寫/新京報記者 李馨 見習記者 侯潤芳 攝影/新京報記者 高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