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給我吧,格蘭姆斯小姐,"他說,"坐下吧——不,過來坐我旁邊吧,我們就可以一起看看這些材料??偟恼f來,我覺得挺好".他開始談了起來,他說話時,她的目光越過設計和那幾頁文案,去看他的辦室桌整個很寬敞的桌面,上面惟一的裝飾物是一張照片,上面是個可愛的黑發(fā)女孩,大概是他女兒;他們大概住在康涅狄格州,每天他回家后,會跟她很快地打幾局網球,然后他們去洗澡、換衣服,之后和鄧尼格太太在圖書室一起喝雞尾酒。鄧尼格太太會長什么樣呢?
"……只有一點,"他在說,"一個短語,不幸的是,這個短語在您的,呃,文案里,出現(xiàn)了多次。您說泰諾爾有種'羊毛般的天然典雅特點',您要明白,在您談論一種合成物時,那很容易會被認為是誤述。不改的話,恐怕聯(lián)邦貿易委員會要找我們的麻煩". "我不明白,"愛米莉說,"如果我說'你有著圣人般的耐心',當然并不意味著您是一位圣人". "哈。"他靠在椅背上,對她露出微笑。"可是如果我說'你有著妓女般的眼晴',想來就有懷疑之處了。"他們坐在那里笑著聊著,時間比他們在業(yè)務上所需要的時間要長些,她無法不注意到他似乎在挺高興地看她的腿、她的身體和臉。她三十九歲了,不過他看她,讓她感覺年輕許多。
"那是您女兒嗎?"她說的是那張照片。
他顯得尷尬。"不,是我妻子。"她沒法說"對不起"或者類似什么話,那樣只能越描越黑。"哦,"她說,"她長得挺可愛".然后她咕噥著說她該走了,站起身來。
"我想您會發(fā)現(xiàn)'天然'這個詞犯忌。"他說著陪她走到門口。"您要是能想到怎么改一下,我就覺得沒什么問題了。"她跟他說她會盡力去改,隨著電梯又把她帶回現(xiàn)實,她修改了自己的幻想:他不是住在康涅狄格州,而是住在東區(qū)的一套頂樓豪宅,他漂亮的女孩在那里整天對著鏡子噘嘴、打扮,等他回家。
"格蘭姆斯小姐嗎?"沒過幾天,他在電話上說,"霍華德。鄧尼格。我在想,您是否愿意跟我共進午餐".他們在一間她暗自形容是間"很棒的"法國餐館里呷著葡萄酒時,他幾乎一上來便提到事實上,他的婚姻已經不行了:他和他妻子三個月前已經分居。
"嗯,'分居'是委婉的說法,"他說,"事實上,是她離開了我。不是因為另外一個男的,而只是因為她已經厭倦我了——我想她厭倦我已經有段時間了——她想試試自由的感覺是什么樣。哦,這可以理解,我想。我現(xiàn)在五十歲了,她二十八歲。我們開始同居時,我四十二歲,她二十歲". "您現(xiàn)在還把她的照片放在您的辦公桌上,不是有點浪漫嗎?" "完全是懦弱。"他說,"已經放在那兒很久了,我想如果我把它收起來,公司里的人可能會覺得那樣挺奇怪". "她現(xiàn)在在那兒?" "加利福尼亞。她想跟我隔得盡可能遠,您明白的。" "你們有孩子嗎?" "只有我第一次結婚時生的,那次婚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兩個男孩,現(xiàn)在已經長大了。"愛米莉嘴里嚼著法國面包和沙拉,一邊掃視著別的桌前那些衣冠楚楚、樣子老練的人,這時她意識到就在這個下午,跟霍華德。鄧尼格做愛也不算難事。她不去上班,漢娜不會在意,國碳公司的總法律顧問當然也可以自己安排日程表。他們都過了需要謹小慎微的時候。
"你想什么時候回去,愛米莉?"侍者把一個微微反光的白蘭地小酒杯放到她的咖啡旁邊時,他問道。
"哦,沒關系,沒有具體時間。" "好。"他薄薄的嘴唇翹成一個不好意思的樣子。"聊天很大程度上都是我唱獨角戲,我?guī)缀踹€沒怎么了解你。跟我說說你自己吧。" "嗯,真的沒多少好說的。"然而還是有的:她經過編輯的自傳,為了戲劇效果,在這兒那兒突出一點。他領著她出去,走過刺眼的人行道,上了一輛的士,然后那輛的士到了他住的公寓樓把他們放下來時,她一直在講。最后進了電梯,她才終于住了口——不是因為她講完了,只是在那里,似乎重要的是要保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