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左被稱為遼寧的“青銅器之鄉”,在這里先后發現了“孤竹”銘銅以及“侯”盂等珍貴青銅器,這就自然導引出以下兩種疑問:喀左是古孤竹國所在地?
或是戰國七雄之一的燕國轄區?
這三種說法均以實物為證,似天經地義,但若尋根探源細加辨析,會發現不少與當今流行說法乃至歷史記載頗有出入甚至自相矛盾之處。而對喀左青銅器身份來源的考證,有助于我們還原喀左地區古代歷史的真實面貌。
喀左并非古孤竹國?
由于在喀左發現了“孤竹”銘銅罍以及形態各異的大量窖藏青銅器,因此不少學者認為,喀左就是當年孤竹國所在地,或者說,孤竹國的勢力范圍曾囊括了現在的喀左地區,否則這些帶有典型孤竹國時代印記的青銅器,又是從何而來的呢?喀左學者于長江表示,喀左在當年孤竹國的統治區域內,古之賢人叔齊伯夷的故鄉就在喀左。
孤竹國建于夏末,興于殷商,衰于西周,亡于春秋,從立國到滅亡存在約940多年(約公元前1600年—公元前660年)。可分為兩個時期,前554年(約公元前1600年—公元前1046年),孤竹國是商朝在北方的重要諸侯國;后386年(公元前1046年—公元前660年),孤竹國是周朝的異姓諸侯國,周朝衰落后,孤竹國被山戎族統治,春秋初期,孤竹國則處于燕國控制之下,政治地位下降。
后來,孤竹國聯合山戎、令支等部落南下攻打燕國,如果不是齊桓公接受賢相管仲提出的“尊王攘夷”的對外政策興兵救助,燕國險些就被山戎、孤竹、令支聯軍給滅了。齊桓公統率大軍北進,打垮了山戎,擊潰了令支,斬殺了孤竹國君,但此時孤竹并未亡國,而是在4年后,在齊桓公的二度征討下,才寡不敵眾、國破家亡的,因這一歷史事件,還流傳下“老馬識途”等成語典故。
不過,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證明,孤竹國所在地并不在喀左,而在今天的河北盧龍一帶,其國都則在盧龍蔡家墳村。看地圖測試,盧龍距喀左雖不遠,但也有數百公里的距離,對于古代的交通條件來說,這一距離并不短,如果孤竹國的勢力觸角的確進至喀左,僅以領土面積與其對外影響力而論,在春秋早期,孤竹國至少能躋身“中等國家”行列了,實際上,孤竹國雖然是今冀東地區第一個地方政權,是灤河之濱最早的奴隸制諸侯國,卻僅是一個小國,實際管轄土地可能不足百里。
目前學界通行的說法是:從北京以東到遼河以西、內蒙古南部一帶的千里區域均為孤竹國地盤,這種說法值得商榷。從歷史文獻看,孤竹國的國境其實只有百里見方,到后來又縮減至不足一百里見方的狹小區域,其國土面積僅局限于河北省的盧龍、灤縣、昌黎、樂亭一帶,勢力范圍未出河北省,遠在百里之外的今遼寧喀左地區怎么可能歸孤竹國所有呢?按常理講,那時的喀左應該是處于山戎等北方游牧民族的實際掌控之下的。
為什么這么說呢?《孟子》中有云:“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于天子,附于諸侯,曰附庸”。這是當時等級森嚴的制度,誰敢越雷池一步,必遭天下諸侯共討之!只是到了春秋中晚期、戰國后期,周室江山名存實亡,周天子早已失去號令諸侯的駕馭能力了,才導致孔子所說的“禮崩樂壞”的亂世爆發,以致霸主紛出,兼并戰爭不斷,固有的格局才被打破。而在孤竹國尚存的歷史時段,這種土地分封與占有制度尚且被嚴格遵守,孤竹國君不過是一地方小諸侯,按周朝的分封制度只能擁有百里土地,怎么可能拓地數千里,將遠在國境北方的喀左劃歸己有呢?
另外,弱小的孤竹國此后不僅未能擴張版圖,反而遭到進一步削弱。史載,到了商代中后期的武丁時期,武丁將灤州一帶封給功臣黃洛為侯國,使孤竹國的面積減少到了不足百里之地。明弘治十四年《永平府志》記述:“黃洛城:在灤州西,殷時諸侯之國”。清光緒五年《永平府志》記載:“古史武丁析孤竹之地,封功臣黃洛為侯國”。“析”即劃撥、拆解之意,也就是說,商王朝的最高統治者武丁將本來屬于孤竹國的領土又單方面切出一塊,賞給了功臣黃洛,孤竹國君臣自然心有不服,但圣意難違,只能被迫吃虧認栽,忍氣吞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