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示,書中所寫的格薩爾王就是他心目中格薩爾王的樣子,而書中另一條線索的主人公——當代說唱藝人晉美就是他自己,只不過,“晉美神采飛揚的時候是我,無力的時候不是我。”他笑著說。
剛剛在北京舉行過全球首發式的《格薩爾王》是以“重述神話”項目最新作品的姿態出版的,這個項目的中國部分已先后推出蘇童的《碧奴》、葉兆言的《后羿》和李銳(與蔣韻合寫)的《人間》。早在該項目啟動之前,計劃重述《格薩爾王》的念頭在阿來心中醞釀已久,“是這個項目遇到了我,在《空山3》即將完成的時候,重慶出版社找到我,希望我能重述《格薩爾王》”。在寫作、出版過程中,他獲得了充分的自由,作品的文字、篇幅都未受限制。出版方曾給他寄去這一項目此前出版的幾部國內外作品,他一本也沒看,“不想受這些作品的影響,不過,現在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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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年前,阿來是從寫詩初入文學之路的,寫了十多年詩,到1990年就不再寫了。他不認為這段經歷對自己的小說語言有什么影響,寫小說對他來說是很自然的開始,“我比較反對這種看法,誰誰寫過詩,所以他寫小說的語言就好。很多寫詩的人語言很糟糕。年輕時我有激情,對世界的感受相對單純,用詩來表達很合適,等到這世界和我自己都變得復雜,詩歌的容量就不足以承載我想表達的,想要塞到詩歌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就很難保持詩歌形式上的完美。”
說到身為藏族作家用漢語寫作的話題,他覺得簡單地看待少數民族作家“用本民族語言還是用漢語寫作”是狹隘的,“我沒有疏遠自己的民族語言,我反而覺得自己的寫作對漢語也是一種豐富”,他舉了印度裔英國大作家奈保爾的例子,“奈保爾來自印度,他用英語寫作卻能得諾貝爾文學獎,他對英語文學的影響和貢獻有目共睹”。他非常欣賞奈保爾的作品,“他是十年來獲諾獎的作家中我唯一喜歡的,他的短篇集《米格爾街》寫得好極了”。
在今年4月的華語文學傳媒大獎頒獎典禮上,阿來以《空山》獲年度杰出作家獎,在獲獎感言中,他談到了亟待對如今被賦予太多符號化、時尚化意義的藏文化“祛魅”的話題。時隔幾個月重提此事,他依舊感觸良多。西藏在他眼中是具體的存在,“是個名詞,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但在更多人眼中卻把西藏作為一種抽象的象征,從《塵埃落定》到《空山》再到《格薩爾王》,他的寫作一直在努力告訴大家一個真實的西藏,正如《格薩爾王》宣傳文案中引述他的那句話,“要讓大家對西藏的理解不只停留在雪山、高原和布達拉宮,還要能讀懂西藏人的眼神。”他接著說:“今天的中國看起來是多元社會,可是在多元的名義下,我們對多元的理解卻未必準確。我不想籠統地談文學的責任,只說我個人的文學觀念,就是我的寫作是對藏文化祛魅上的一種努力。這與我的身份有關,也與中國的現實有關。能用文學做一些工作,這讓我覺得有意義。”他說,時至今日了解西方的方式很多,留學、考察、旅行,但他是通過文學去了解法國、英國、俄羅斯的,“大多數人沒有那么多出國機會,用文學去了解外面的世界不失為一種捷徑。我既然有能力站在藏文化和漢語文化之間,不妨用寫作來做些工作,這是理所當然的,沒什么不得了”。
這些年來他的寫作始終不離藏文化、藏族主題,這固然是他得天獨厚的“富礦”,但也不免引致“還能開采多久”的疑問,對此,他顯得很釋然:“藏文化這座富礦,資源多得很,我能開采,別人也能,我不擔心枯竭。關鍵看采礦的人有沒有想法,我有我的采法,哪怕別人采過的我也一樣能采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