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兩代人不同的藝術和文化,當今的藝術家需要以自己的創作作為回答。久美說:“我們去寺廟看壁畫就是看自己的歷史,我們也在玩著最新的游戲機卡帶,這種文化記憶只有我們這個時代才有,可以把感受直接抒發到畫面上,不需要刻意尋找一個元素。”久美相信這樣的并置可以真實地反映當下的狀況,他正在創作的“剪影系列”就是現代的文化符號加上傳統的文化元素,四個摩登女郎的剪影中描摹著經典的佛教圖像。在久美看來,這體現了佛教對于現代人的一種意義,“西藏在現代化建設上可能相對落后,但是西藏的文化同樣在影響外來文化,西藏的熱度這幾年逐漸升高,本土的人如何去定位這種關系,這是我們需要思考的。”
帶著這些疑問,久美自覺地接近西藏的傳統和宗教文化,“現代佛教講究入世,剛好和現代西藏的狀況相似。宗教在當代文化中的意義,對我自己生活上的意義是不能磨滅的。宗教,從一種信仰,也變成我們愿意研究的一種東西。”
不久前,他的奶奶去世了。他計劃畫一個系列呈現傳統的西藏宗教儀式,西藏人對于死亡的獨特看法促發了他這一主題,他拿起了畫筆,這一次,他的心境就像最虔誠的信徒一般。
次仁朗杰和久美有著同樣的文化危機感,他會利用一些傳統物品對自己在意的事物進行加持,“現在我在作品上會掛一些藏族的飾物,注入一些東西在作品里面。有時候,我對某件東西有一種擔憂,就會掛上一顆綠松石,而且這顆綠松石就是開過光的,想為他招魂。”
綠松石、鈴鐺、銅鏡……朗杰和久美,都醉心于這些藏族元素,因為他們珍視傳統文化的價值。
西藏傳統中的很多事物,在當代的眼光下看來同樣富有藝術的氛圍,就像是一件件巨大的行為藝術,它們不僅讓人彈眼落睛,更有一種歷史的厚重和精神的感召。而藝術家沉潛其中,既是對現代化的一種接納方式,同樣是一種反思。
而在德珍看來,西藏是一個很有童趣的地方,因為西藏人講述歷史都是以神話的形式。同時,西藏人對于審美的認識也非常獨特,“我老覺得西藏人本身對藝術就很有天賦,很卡通。”她把年輕人熟悉的卡通形式和西藏本土的文化結合在一起,再加上一點來自壁畫的“酥油茶的味道”,形成了頗具特色的藝術風格。
朗杰提及一件自己的得意之作,他利用沒裝藏文系統的電腦上顯示出的亂碼印制成一本經書,亂碼的經書。這一作品也暗合了人們對于藏族文化的“香格里拉情結”,而這一情結往往只是“看上去很美”。就像久美說的,“很多人都說對西藏有神秘感。神秘也許是因為向往,也許是因為一無所知。”
但是這種美好的向往常常就僅定格在那一幅美麗的風景上,無需去深入了解和解讀,無論它是深奧的藏文,抑或是一片亂碼。而在風景的背面,西藏已經和全世界其他地方一樣,變得多彩而豐富起來。
參差多態與改變“被看”
在以布面重彩為主要形式的“西藏畫派”之外,近十年間,西藏還涌現出一批自發的藝術家群體,容納了一群藝術風格各不相同卻又有表現力的藝術家。盡管其中一些群體僅活躍了幾年又逐漸沉寂,但他們此起彼伏地活躍著,造成了西藏當代藝術眾聲喧嘩而又異彩紛呈的局面。
一切可以追溯到中國當代藝術的“85新潮”,1980年代末的“中國現代藝術展”上曾經出現過一件來自西藏的作品,幾位生活于高原的藝術家,來到海拔5000米以上,在珠峰面前褪下衣衫,與其“坦誠相見”,表達對這片高原的熱愛與青春的情懷。
1980年代末,拉薩還曾出現過一個“甜茶館畫派”,主要進行抽象藝術和后印象派藝術的探索。盡管“甜茶館畫派”僅持續了不到三年,更具有實驗性、獨創性的藝術樣貌也并未發展為西藏當代藝術的主流,但當地的高等學府持續為西藏培養著藝術家,西藏獨特的環境也吸引著一代代“藏漂”藝術家不斷涌入,為西藏藝術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和豐富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