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事情也沒有那么絕對,海歸們也有自愿掛假辮子的時候——那是朝廷授予他們洋進士、洋舉人的時候。晚清新政曾經弄過某種中西合璧的玩意兒,給留學回國、學而有成的海歸們授科舉的頭銜。舉行一個小小的考試,按成績,也按留學生在國外拿的學位,學工的授工科進士和舉人,學農學的授農科進士和舉人,學軍事的,就授兵科進士和舉人,當然,如果是學牙醫的,就授牙科進士和舉人。我們很多近代的大名人,像嚴復、李四光、蔡鍔、唐繼堯、吳祿貞、蔣方震,都得過這種科名。雖然那時候很多時髦的人都在罵科舉,但真要是頭上落個進士舉人的頭銜,誰都不會拒絕——畢竟,那東西我們祖祖輩輩為之奮斗了那么多年。
再后來,革命了。革命黨只要起義成功,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剪辮子。有的地方甚至規定,凡是不肯剪辮子的人,不予公民權。更多的時候,革命黨人是靠武力強迫,抓住有辮子的,按倒就剪。害得農民不敢進城,街上流行帶尖的高帽子,當年見于日本的“富士山”轉移到了中國。但是一門心思革命的人很不理解,為什么國人對自己奴隸的標志這么看重?一個很有革命思想的軍官馮玉祥,下令他的部下士兵統統剪掉辮子,他親自帶人手持駁殼槍監督,士兵們哭得呼天搶地,紛紛把剪下來的辮子珍重地包好藏起來。馮很憤怒,也很無奈。可是,過了不久,當馮玉祥也變成了一方軍閥時,他招兵的時候,定下一個關鍵的條件就是,沒有辮子的不要——有辮子的農民,才是真正的老實人,招來當兵——踏實。
再到后來的后來,國人的辮子逐漸地沒了,畢竟鄉下人敵不過城里人,在鄉下向城里看齊的過程中,隨著風習的改變,九斤老太和趙老太爺都漸漸地沒了市場,被城里人強行剪掉辮子的農民,安然無恙的日子一長,大家突然發現,原來沒有辮子也是可以活的,而且活得很方便。可是,辮子沒有了,神還在。這是馮驥才小說《神鞭》里說的,小說主人公傻二原來有一手甩辮子的“神功”,參加義和團,辮子被洋人的洋槍洋炮打沒了,但練了洋槍,一樣神乎其技,百發百中。此話,從另一個角度講似乎更對——辮子沒了,奴性還在,在某些特殊的條件下,甚至還會變本加厲,上層的人,講“政治貞操”(注意:講的都是大男人),下層的人,矮著身子狂呼萬歲。
其實,個中的道理是常識:奴性之有無,是腦袋里面的事情,跟腦袋上的頭發無關。(新華網)